民国时期的“北漂”

　　“北漂”一词，是指从外省市到打拚的年轻人，他们正在寻找发展机遇抑或已经找到“饭碗”，但一无住房、二无户口，尚未在京城“扎根”。这些多拥有一定学历或较高的文化素养与技能，想在文化艺术领域或高新产业一展宏图。以来，“北漂族”中的成功人士数不胜数，不少人已成为知名作家、主持人、记者、歌手或影视明星，如王阿毛、张永军、王小丫、周迅、范冰冰、许巍、郭德纲、王宝强等等。

　　其实，“北漂”并非自今日始，历来就是全国文化中心，“北漂现象”在清末民初就方兴未艾了。前门大栅栏和天桥一带商业繁华，也是茶楼酒肆三教九流荟萃之处，自然成为打擂、卖艺、说书、唱曲的理想场所，所谓“酒旗戏鼓天桥市，多少游人不忆家”。大批民间艺人从天南海北漂到此“撂地儿”表演，建国后家喻户晓的相声大师侯宝林、郭全宝、白全福、常贵田、张少杰和“评剧皇后”白玉霜、新凤霞等人，都属“北漂”成功的典范。当年在京崭露头角的京剧名伶，更了“北漂”成功的先河。早期名角程长庚、余三胜、梅巧玲、汪桂芬等曾在广德楼演出，谭鑫培、三宝、贾洪林、余玉琴等则常驻三庆园；京剧四大名旦梅兰芳、尚小云、荀慧生、程砚秋和李万春、杨小楼、郝寿臣、高庆奎、金少山、马连良、张君秋、谭富英、杨宝森、奚啸伯、言菊朋、余叔岩等人，都曾凭借的特殊人文地理，成为享誉的梨园“达人”。

　　而众多家，如康有为、陈独秀、李大钊等等，则是人物“北漂”的典范。当年也曾是“北漂”一族。一九二○年，青年经杨昌济(也是他未来的岳父)介绍，从长沙来到，他借宿于杨宅院里的一个房间，在北大图书馆当了一名月薪八块银洋的助理员。后来与蔡和森等人搬到北大附近的景山东街三眼井吉安东夹道七号(今为吉安左巷八号)，与另外六位新民学会会员合租三间平房，共挤一张大炕，继续他的“北漂”生活。曾在日记中写道：“八个人居三间很小的房子，隆然高炕，大被同眠。”这恐怕是这位日后的开国元勋不可磨灭的青春记忆。

　　“北漂”成功者中还有一名的湖南老乡、大作家沈从文。一九二三年夏秋之交，正在当兵、爱好文学的沈从文从湖南凤凰县来求学，参加燕京大学二年制国文班入学考试，但只有小学学历的沈从文“高考”失利，只得了零分，主考官心肠软，将二元报考费退还了他；幸运的沈从文更得到陈独秀、胡适、李大钊、郁达夫等多位北大教授的援助，得以在北大旁听。当时沈从文住在大学红楼附近在银闸胡同公寓，这里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“北漂族”。二十一岁的沈从文在此结识了冯至、黎锦明、陈翔鹤等一批志同道合的文学青年，他们互相、鼓励，做着美好的“作家之梦”。沈从文一边旁听北大国文、历史与哲学课；一面在狭小的公寓里埋头创作，想通过卖文养活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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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寄出的稿子全部石沉大海了。屡遭挫折的沈从文给郁达夫写了一封求助信，岂料郁达夫竟在一个风雪天亲临沈栖身的陋室，见这名旁听生在窘迫下写作，郁达夫大为，请沈上街餐叙，谆谆传授写作经验，还解囊赠送钱物。胡适、周作人、辜鸿铭、闻一多等人也在创作与生活上给沈不少帮助。工夫不负有心人，一九二五年十月二十一日，《晨报?副刊》终于刊出沈从文的作《一天是这样过的》。原来，该报副刊编辑“换将”了──由刚从欧洲归国的诗人徐志摩执掌。眼识珠，从大量来稿中发现了沈从文。当月的《晨报?副刊》竟接连发了沈从文三篇稿子，徐志摩还为沈的一篇散文加了褒的“编者按”，令沈受宠若惊。在众多大师下，更靠自己的不懈努力，沈从文终于成为一代名作家。抗战时期，他执教于西南联大，后成为大学中文系教授。其名著《边城》、《长河》、《湘行散记》等至今声望不衰、广受好评。

　　另一位靠“北漂”成功的大手笔，是鼎鼎大名的民国才子──张恨水。张恨水是安徽潜山人，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爆发那年独自到“闯天下”。本来他想投考新文化运动的大本营──大学，但因家境衰落、囊中羞涩，吃饭都成了问题，北大求学的夙愿只好作罢。他亟待找到一份工作以解决温饱。天无绝人之，凭借自己的文学功底与闯劲，张恨水受到著名报人、《世界日报》与《世界晚报》创办人成舍我的关注与器重，被聘为这两份的副刊主笔。张恨水未期待，恪尽职守埋头苦干，甘当“新闻工作的苦力”，他连编带写，一人包办了版面的全部，时评、杂谈、散文、诗歌、文史掌故、名人轶事样样涉猎，成为“全能报人”。张恨水并不满足眼前的成就，又开始撰写小说。八年后，终于推出驰名遐迩的长篇小说《金粉世家》。

　　《金粉世家》一九二七年二月起在《世界日报》副刊上连载，历时五年，浩浩百万言。这部小说一炮打响、大受追捧，奠定了张恨水在中国通俗文学领域的霸主地位。一九三○年，为了专事小说创作，张恨水辞去《世界日报》的职务，用稿费买下大栅栏十二号一处阔气的庭院。此后陆续推出的《春明外史》、《啼笑因缘》、《京华烟云》等数十部言情小说，部部大红大紫，堪称当年中国出版界无人匹敌的“畅销书”。连鲁迅之母鲁瑞也成了张恨水的“粉丝”，每逢有张恨水新书出版，鲁迅都会买回去送给母亲阅读。如日中天的张恨水成为“鸳鸯蝴蝶派”小说的开山鼻祖，也成为他心中的最爱，他写道：“北平以人为的建筑与悠久的习尚，成了一个令人留恋的都市。所以居北平越久的人，越不忍离开。进一步说，你所住久的那一所住宅、一条胡同，你非有更好的或出于万不得已，你也不会离开。为什么呢？就为着家里的一草一木，胡同里一家油盐杂货店，或一个按时走过门的叫卖小贩，都和你的生活打成了一片。”

　　齐白石原籍湖南湘潭，出身贫寒农家，少时当过放牛娃，二十六岁之前是个小木匠，业余时跟人学习诗词书画，逐渐在绘画上有所长进。一九二○年，五十七岁的齐白石背井离乡独闯，成为史上最年长的“北漂族”。他以为凭借自己的绘画技术不难在谋生，但其画作却无人问津卖不出去。陷入困境的齐白石痛苦反思，始懂得绘画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，于是彻底否定自己的画法。他身居破庙日夜苦练，徐渭、朱耷、石涛、吴昌硕等大家，终使“衰年变法”成功，画技日臻完美，形成独特的大写意国画风格，开“红花墨叶”之先河。尤以瓜果菜蔬、花鸟虫鱼为一绝，名气大振，价格也与日俱增不断攀升。一九二六年，齐白石出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名誉教授；一九三一年，六十七岁的齐白石在买了房子，正式在京落户。

　　至此，年近七旬的齐白石艺术炉火纯青，一举登上国画巅峰。他以自己的传奇故事，演绎了一个只读过半年私塾的小木匠成长为艺术大师的奋斗史，成为“北漂”成功的杰出典范。解放后，齐白石历任市美术家协会名誉，中央美术学院名誉教授、中央文史馆馆员、中国画院名誉院长、中国美术家协会等职，成为举世仰慕的画坛巨擘，一九六三年被公推为“世界文化名人”。齐白石虽已辞世半个多世纪，却稳居当今收藏市场最炙手可热的地位。去年保利秋拍专场上，齐氏的《可惜无声》十二开花卉册页以九千五百二十万元天价被人收藏，他的立轴《贝叶草虫》也以一千六百八十万元人民币创下单幅作品的最高价。毋庸说，如果当年齐白石没有“北漂”，是很难成为一代艺术大师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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